故写真既是表达了杜丽娘对“情”至死不休的追求,揭示并深化了“情之至”时“生者可以死,死可以生” 的主题。 〈惊梦〉以前,杜丽娘并不觉得自己容貌有无人赏之憾,但经〈惊梦〉里于“镜台” 前打扮过,便生出“恰三春好处无人见” 、“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” 的感慨。 就精神分析而言,镜像是人为自己构造一个中心的过程,这个过程本质上是“自恋的”,我们在镜像里发现可以与之认同的东西时,就可建立一个虚构的统一自我感,而杜丽娘的自我则建立在她对自己容貌的爱惜上。 她通过会反映事物的“镜”,知道自己容貌比他人脱俗,这面“镜”可以是春香对她外表的赞美,如“今日穿插的好” ,但更多的却是她于镜里所看到的自己,一个从自己眼中出发,由女性看到女性、完全脱离男性父权象征秩序的形象。 若说〈惊梦〉中她游园前对镜梳妆是她自我觉醒的第一步,写真则是进一步反映杜丽娘个人意识已然建立的工具,是另一面更强大更清晰的“镜”。
杜丽娘于〈写真〉一折中所提到的“风流婿” 、“美夫妻” 、“早嫁了丈夫相爱” 、“寄与情人” 等均希望有一“丈夫”或“情人”,其实她并非怨父母不早把自己嫁出,所谓的“丈夫”亦不是指一个礼教所言的“丈夫”,而是一个她会“替他描模画样”,他也会“将柳枝要我题咏” 的知己,〈惊梦〉中出现的男子正是这样的人。 寻梦不果令她了解寻找自己的希望从来都是个妄想,使她惊觉“一旦无常,谁知西蜀杜丽娘,有如此之美貌乎! 写真这一举动展现了杜丽娘孤独无谁寄的人生,“女孩儿只合香闺坐” 抹杀了她找寻知己的可能,浪费了她的青春。 〈写真〉托付了杜丽娘对知己的渴望,也是汤显祖对“理”之“无情”的控诉。 杜丽娘一直爱惜容貌,对知己的渴求却令她不知道自己“奈何一瘦至此” ,“情”的重要不显自明。 她自己为“理”所逼而无奈死去,画作却代替她长留人间,逃过礼教对女性的压逼寻找知己,这幅自画像实际就是她的“情”的寄托,她对画的种种珍视和爱护,正表现了她对“情”的重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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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经过〈惊梦〉、〈寻梦〉后,杜丽娘逐渐认同异化了的自己,异化产生的英雄感与孤独感愈来愈重,终于逼使杜丽娘通过厌食步向死亡,企图把造成异化的自我消灭,以死亡复归安乐,但同时亦因她对自我的欣赏和迷恋,使她企图追求不朽的永恒存在。 既然现世已无法达成心愿,她把希望寄托在将来,画下自己的容貌,期盼“令人评泊画杨妃” ,终有一知己会赏玩自己的丹青,会对她的画像“唤叫” ,会为她的题诗倾倒,写真正正能把她的容貌与才情传于世,使她的自我永存。 汤显祖于题辞里强调杜丽娘的有情,其中一个原因是她“至手画形容,传于世而后死” 。
故〈写真〉除了展现杜丽娘对知己的渴望,亦表达了柳梦梅对才貌双全的佳人的盼望。 “小生待画饼充饥,小姐似望梅止渴” ,这对各有渴望的有情人,靠着写真互相了解,令这段人鬼情不是如《聊斋》里诸多一夜欢好的故事般空泛,而是建立在两情相悦、相知相惜的基础上。 这种突破当时礼教限制和社会传统的情,正是《牡丹亭》欲表达的主题。 《牡丹亭》里“情”与“理”相对,前者代表着人与生俱来的欲望,后者则是社会对人加设的种种规限。 牡丹写真 人类是群居动物,但肉体的群居并不足够,寻找心灵上的同伴是人的天性,但这种天性却受到社会道德礼教的束缚,使杜丽娘连家里的后花园也不能踏足,更别提寻找知己。 一直受压抑的无意识从梦中泄露出来,令她的梦里出现珍视她、疼惜她的男子,她渴望有一个如〈关雎〉里,会对窈窕淑女表示欣赏的君子,一个对她美貌和才情同样欣赏的人。
牡丹写真: 写真不只一幅画──析《牡丹亭》中写真的意义
故“写真”一举,是为杜丽娘提供认识真实的柳梦梅的机会,使她的情能从虚幻转移到现实,真正投放在一个活生生的、与她一样“情至”的男子身上。 牡丹写真 从上可见,写真于刻划人物方面,能突显杜丽娘的美丽、内心的孤独和对情的追求,亦能道出她自我意识的建立过程,令杜丽娘的形象更丰满,更能表现出“情”与“理”的抗争。 从情节上来说,写真为杜、柳之间的感情打好厚实的基础,为之后的〈回生〉、〈闹宴〉、〈硬拷〉、〈圆驾〉等激烈的抗争做好准备,真正表达出“情”的威力,也使《牡丹亭》超脱了才子佳人小说的俗套,成为真正能突显“情”之重要的文学经典。 写真除了让杜丽娘能审视柳梦梅的人品性情,亦让柳梦梅可以了解杜丽娘。 柳梦梅从杜丽娘的丹青、题诗,了解到她的才情,而从画像,则看到她的美貌。
若不能“手画形容” 见主体性,不能见理之无情;若不能“传于世” 才死去,则不能见情之不朽。 由此可见,〈写真〉既能象征杜丽娘自我意识的建立,也能表现她“身似残梅样,有水无根,尚作余香想” 的追求。 这充份表现了《牡丹亭》情与理间的冲突,也是汤显祖苦心孤诣安排杜丽娘写真的原因。 写真除了是杜丽娘寻求知己的工具,亦是杜丽娘与柳梦梅真正认识的中介。
牡丹写真: 文学・美術
写真时杜丽娘需要先“看”到自己的形象,再一笔一划细细勾勒出自己的面容,这比单从镜里观察自我更高层次,更清楚可见杜丽娘已意识到“自已”有别于他人的存在,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。 《牡丹亭》里,杜丽娘曾道“一生儿爱好是天然” ,她对自己的美貌极有自信,故游园时有“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” 、“良辰美景耐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” 、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” 牡丹写真 等感慨,产生这种感慨与烦忧的根源是对自己美貌的爱惜与珍视。 汤显祖于〈写真〉花了一整折叙述杜丽娘写真的过程,随后的〈拾画〉、〈玩真〉两折亦与写真有关,可见写真之重要。 本文将详细剖析写真这一动作如何突显杜丽娘的形象、深化主题和推进情节。
如柳梦梅不曾拾画,杜丽娘便不能知道柳生正是她的“梦中情人”,不会夜访寻他“相认”,后来的挖坟等情节也不会发生,故写真除了表达杜丽娘的期盼与渴望,亦是《牡丹亭》情节发展的关键所在。 牡丹写真 柳梦梅拾画后,错认杜丽娘乃如居于海上仙山的“太真”一样的美丽仙子,自她的题诗了解到她的才情,了解她的感伤与哀愁,遂如赵颜般对她画像唤叫,令杜丽娘惊觉柳梦梅正是她的梦中情人。 事实上柳梦梅虽于〈玩真〉言杜丽娘的样子“似曾相识” 牡丹写真 ,但此刻的柳梦梅未必就是杜丽娘的“梦”中情人。 杜丽娘通过柳梦梅〈玩真〉时对像画写的种种言行举止,深感柳梦梅符合“知己”的条件,是她“情”的理想托付对象,她会把对梦中男子的渴望转移到柳梦梅身上亦属正常,故柳梦梅虽非“梦”中情人,仍是“梦中情人”。 如没有写真,杜丽娘便不能知柳梦梅欣赏自己的外表和才情,没法确定他会否冒险为自己回生,不可知他是否付托终生的理想对象,后来的夜访、〈欢挠〉〈幽媾〉、〈冥誓〉等亦无从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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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“能绰干,会写作” 的佳人,自然会令柳梦梅生起爱慕之意,“迷留没乱的心嘈杂” ,“一幅肝肠挂” ,甚至“睡屏中作念猛嗟牙” 。 柳梦梅存“唤叫真真” 、“威光水月生临榻” 之心,又曾剔灯细看杜丽娘的画像,焉有不察鬼魂杜丽娘正是画中人之理? 他的惊固然包含常人对鬼魂的害怕,但更多的是惊喜美好的仙女真出现眼前,故用织女、“小梁清” 等天上仙人比拟杜丽娘,又怀疑杜丽娘“夤夜下顾小生” 是自己做梦,可见他对杜丽娘是日夜想盼,爱慕非常,故杜丽娘说“还怕秀才未敢容纳” 时,柳生回道“果然美人见爱,小生喜出望外,何敢却乎? ” ,表现的正是柳梦梅对杜丽娘的爱慕之情得到回应的喜悦,也可见他对理想女性的渴望能轻易战胜对鬼魂的恐惧。
- 杜丽娘于〈写真〉一折中所提到的“风流婿” 、“美夫妻” 、“早嫁了丈夫相爱” 、“寄与情人” 等均希望有一“丈夫”或“情人”,其实她并非怨父母不早把自己嫁出,所谓的“丈夫”亦不是指一个礼教所言的“丈夫”,而是一个她会“替他描模画样”,他也会“将柳枝要我题咏” 的知己,〈惊梦〉中出现的男子正是这样的人。
- 他的惊固然包含常人对鬼魂的害怕,但更多的是惊喜美好的仙女真出现眼前,故用织女、“小梁清” 等天上仙人比拟杜丽娘,又怀疑杜丽娘“夤夜下顾小生” 是自己做梦,可见他对杜丽娘是日夜想盼,爱慕非常,故杜丽娘说“还怕秀才未敢容纳” 时,柳生回道“果然美人见爱,小生喜出望外,何敢却乎?
- 柳梦梅从杜丽娘的丹青、题诗,了解到她的才情,而从画像,则看到她的美貌。
- 写真时杜丽娘需要先“看”到自己的形象,再一笔一划细细勾勒出自己的面容,这比单从镜里观察自我更高层次,更清楚可见杜丽娘已意识到“自已”有别于他人的存在,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。
- 写真这一举动展现了杜丽娘孤独无谁寄的人生,“女孩儿只合香闺坐” 抹杀了她找寻知己的可能,浪费了她的青春。